美麗的相遇

「老師,你的家在哪裡?」「老師,你有沒有女朋友?」上課的空檔,孩子最喜歡問蔡銘益這些問題。老實的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認真回答:「沒有耶,我現在沒有女朋友」孩子一聽,七嘴八舌:「老師,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是不是要長得很美?」「身材要不要很好?」「老師,我幫你介紹好不好?」一連串尖銳的問題迎面而來,可比記者會還要精彩。蔡銘益腦筋差點打結,正當想好對策準備來點機會教育時,那頭忽有男孩在地上匍匐前進,惹的大家哄堂大笑,全班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老師,你的家在哪裡?」「老師,你有沒有女朋友?」上課的空檔,孩子最喜歡問蔡銘益這些問題。老實的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認真回答:「沒有耶,我現在沒有女朋友」孩子一聽,七嘴八舌:「老師,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是不是要長得很美?」「身材要不要很好?」「老師,我幫你介紹好不好?」一連串尖銳的問題迎面而來,可比記者會還要精彩。蔡銘益腦筋差點打結,正當想好對策準備來點機會教育時,那頭忽有男孩在地上匍匐前進,惹的大家哄堂大笑,全班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而長廊另一頭的教室裡,邱雅婷正經歷一種期待破滅的撕裂感,一群頑皮的孩子正像孫悟空一樣大鬧天庭,有的打人,有人被打,有人拿教室的食物吃,也有人拿東西亂丟,不管邱雅婷怎麼叫,這群孫悟空就像裝了金鼎電池,精力旺盛…。回想剛開始上課的那幾天,蔡銘益與邱雅婷都覺得那真是人生的一大磨練(還有什麼比調皮的小孩更可怕的呢?)尤其在帶課的前幾天,沮喪的心情,加上疲累的身軀,令人精疲力竭,忍不住要想,當初怎麼這麼衝動報名參加…。

<前進信義鄉>
先過父母這一關

蔡銘益與邱雅婷都是台南大學的學生,在 BBS站上看見「夏日部落學校」招募志工的消息,不約而同都寄了報名表到博幼基金會。和他們一樣的,總共有五十幾位大學生報名參加,但受到七二水災的影響,不少人打退堂鼓,最後,只有二十八人前來,分別在望鄉部落的同富國小(同富學苑)及人和部落(人和學苑)擔任課輔老師。在人和學苑的志工李玉如記得,父親那時看到電視新聞播放南投風災畫面,力勸她不要來,在勸阻無效後,只丟下一句話:「要去就去啊!不要給我上電視就好!」還好活動期間,颱風沒來攪局,李玉如沒有出現在電視新聞上。而志工蔡銘益為了說服爸媽讓他參加,也搬出一堆像是:『當志工對教甄、當兵啦都很有幫助』的理由來,順利過關。被母親形容為沒愛心又沒耐心的蔣瑞平,也獨排眾議地前來「誤人子弟」…。

至今,我們仍不能明白,是什麼原因,讓這些大學生願意甘冒「大逆不道」,進入一個受過風災摧殘的山地部落,義務地陪孩子讀書?不僅沒有酬勞,而且為了討論隔日的教學內容,每天只睡六個小時,卻,沒有人中途落跑?

<部落生活大考驗>
廁所洗澡,教室睡覺

「啊~~~~」人和國小二樓的廁所裡傳來一聲慘叫,綽號「ㄚ勇」的志工楊詠芳從廁所跑出來,「怎麼了?怎麼了?」在人和國小駐紮的工作人員及志工們緊張地問。「我們在這裡洗澡?」「對啊!」廁所門口圍起布幔,洗手台就著一桶熱水,便是此後二十多天沐浴的地方。人和國小學校的輔導室裝設原木地板,這是女生的通舖兼辦公室,而隔壁的圖書室,則由三位男生佔領。由書櫃圍成的走道,不僅隱密性高,而且充滿「書香味」,對於陶冶三位男生的氣質,可說是大有助益。

而在夏日學校另一個據點同富國小裡,志工們聽到人和學苑的工作人員睡在教室裡,不免為他們的境遇感到憐憫與同情。殊不知,人和學苑的志工們,則為自己「教室即寢室」的十足便利性,以及每天早上至少晚一小時起床而沾沾自喜。

<長老的清晨廣播>
廣播叫起床,哎呀超尷尬

「⊙?*&#…」每天清晨五點多,住宿在東光教會的志工們半夢半醒間都會聽到教會長老以布農族語的廣播,內容是什麼,志工們沒人聽懂過。這一天,依例在清晨五點多又響起了長老的廣播聲:「⊙?*&#…」前面一大串是聽不懂的布農語,後半段竟難得出現國語:「請博幼的老師準時集合,不要遲到,我們七點要準時開車,因為我呢,今天有很多行程,要載青年團契去新鄉部落,還要…」廣播聲音傳遍部落,博幼的志工真尷尬,這下子整個部落的人都知道長老用廣播叫他們起床了,更妙的是,長老還把他個人的行程對著部落報告,志工們不禁莞爾一笑。

原本還擔心部落生活的志工們,現在在部落就像「走灶腳」一樣,每個週末,跟著上教會,也參加家庭禮拜,充分融入部落生活,對於居民的熱情,蔡銘益感受最特別。某天晚上十點多,蔡銘益為避開追人的狗而改走小巷,走著走著,突然有居民邀請他入內喝酒,「進來喝一杯嘛!」彼此雖是素昧平生,但在濃烈的熱情下,蔡銘益只好硬著頭皮陪他喝了半杯,再暈眩地走回教會住所。

<與孩子過招>
被孩子笑,心情blue

經過時間的稀釋,大夥已逐漸適應部落的生活,不過每天在課堂上要跟孩子們過招,可真是一大挑戰。「我本來以為自己帶的是一個還蠻乖的班級,沒想到『小胖胖』進來之後,情況完全改觀,上課變得很吵鬧,查字典時,部首查錯,還被小朋友笑說不會教,超沮喪的…」蔡銘益在第一週便領教小朋友的「鐵沙掌」,還好他內力深厚,未傷及要害,而他也因此看見了部落孩子率真單純的一面。負責小六班級的張涵青可就沒這麼幸運,她班上的一個男孩因為向別人挑釁而遭對方老師責罵,張涵青向社工督導亙將告知此事,男孩卻對她說:「老師,你卑鄙!」張涵青難過地掉下淚來。教學上的挫折,也常令志工們感到沮喪。看著這群眼睛黑亮亮的孩子,一副聰明靈敏的模樣,教學之後卻發現,很多孩子在基礎程度上有落後的情形,志工們無不絞盡腦汁增強孩子的學習,遊戲、搶答、從家裡帶來的道具,都為了把上課變得有趣,增加他們的吸收力,但有時候,還是會沮喪。

<挑戰接踵而來>
教過就忘,難道有失憶症?

在人和學苑帶小五班級的蔣瑞平本來以為,小三就開始上英文的孩子們,至少也會一些簡單的句子了吧,卻沒料到,有人連二十六個字母都寫不好,於是她從簡單的單字教起,但卻常發生「這節課學會,下節課忘得一乾二淨」的情形。「遇到不會的問題,他們會說自己笨,學不會,其實哪是呢?我覺得是缺乏讀書的習慣。」蔣瑞平說道。李玉如也有相似的感覺,她甚至懷疑班上的孩子是不是得了「失憶症」,「昨天剛學會的東西,今天就忘記了,只剩殘留的記憶,讓我挺灰心的。」花了很多時間準備教學內容,孩子們上課時不一定理你,一點小狀況就足以讓他們大鬧一陣,「候~有時候氣得真想把他們拖過來打一打....」綽號「芭樂」的志工陳于娟嘴上這麼說,心裡頭倒是挺想念孩子的。

<純真的小天使>
「老師你快點去吃飯嘛!」

儘管在教學上遭遇挫折,但面對純真的孩子,每天就像是一個期待被打開的禮物。在初始時,志工們帶著緊張與恐懼來上課,擔心站在講台上的自己不夠格,不稱職,但經過幾天的破冰,孩子們很快地消除了陌生,回應以最大的熱情。志工周淑嫈下課在改作業,孩子跑來她的身邊:「老師,你快點去吃飯嘛!」還會通知她今天有飲料,「趕快去搶不然就沒了」。
上課嚴格的李玉如,一次抱怨原子筆與粉筆換來換去會把原子筆弄髒,結果下課後,孩子用橡皮筋和廢紙幫她製作了一隻套住粉筆的筆套,貼心的小動作,讓她感動萬分。

「部落的孩子很『真』,不會像都市的小孩那麼複雜。」遠道從美國洛杉磯而來的Connie,說出了她的觀察。從小在美國長大的她,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到博幼當志工,孩子們對她很好奇,常問她家裡的房子是不是很大?有沒有佣人?她在部落的最後一天,孩子撿了溪裡的石頭送給她,「石頭雖然不值錢,但他覺得這石頭很漂亮,他把珍貴的禮物
送給了我。」Connie滿心歡喜地帶著石頭與回憶回到了美國。

<深夜不停運轉的影印機>
熬夜準備教案,期待最佳學習

也許正因為感受到部落孩子的真摯,讓這群志工們更加賣力地付出。常常到很晚了,還能聽見有人在討論隔天的教學內容,辦公室也傳來影印機運轉的聲音,像在東光部落,孩子們藉著地利之便,常跑到教會找老師問課業,志工們即使很累了,都還是不厭其煩地教著…。

「如果有一天不再需要我們志工,我會很高興的,這代表孩子們可以靠著自己的力量來學習了。」志工蔡佳育說道。「在孩子身上,我反而學到如何單純的對待每件事物,這是在都市裡找不到的。」藉「假生氣」壓制喧鬧的陳于娟,最後一天收到一封信,是別班的孩子託人轉交給她的,孩子不敢直接拿給她,因為怕陳于娟看到她難過的樣子也會跟著哭,「直到最後一天,她仍是這麼貼心。」收到這封信,陳于娟知道,這一個月來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老師,我要把你綁在部落!>
讓你永遠陪著我們

「如果有一天,老師不見了,我們都會難過,老師你不要走…」頑皮的男孩唱著改編「陽光與小雨」的創作歌,清亮的童音,唱進了志工們的心裡。愈到尾聲,不捨的心情愈是濃烈,過去四個禮拜的辛酸血淚,反而成為深刻的回憶,感動,生氣,沮喪,歡樂,點點滴滴烙印心中。

志工廖柏欣班上的孩子曾對她說:「老師,我想把你綁在部落,讓你一輩子待在這裡陪我們!」廖柏欣一直想對他們說的是:「親愛的孩子,其實你們早已成功綁住我的心了!」